2022年1月26日,深圳歷經17天成功「摘星」之後,迎來了離深返鄉的小高潮,但就在大年夜裡,深圳新增報告一例本土病例。從這個夾縫之中的年開始了遙遙無期的防疫之旅。南國之春本該花團錦簇,熱烈非常。隨著封控防控區不斷增加,眾多娛樂場所、餐飲停擺,學校、教育機構都需執行線上教學。
最初大部分居民處於半禁足狀態,只能在周邊公共區域徘徊,「開發附近」成為無可奈何但又緊迫的需求。遲遲未能複課,大批孩童「滯留」家中,寶媽每天在群內哀嚎,在城市中尋找山野也成為眾多家庭的首選。


自二月疫情以來,最常去溜達的大梅沙沙灘就關閉了,海邊棧道隨後相應關閉。唯一保持「開放」姿態的,是與海緊密相鄰的山。居家辦公久了,人就像發霉焉掉的植物,想要走到大道上被太陽淋沐一番。順著步道開發這些山路,成為防疫期間最安全也最幸福的事情。
過去這些群山,無名無姓,只是窗中一景,遠遠靜觀。我們真正找到入口,順道前行時,才能慢慢體會到疊疊山中的無窮,人成為山中微小的一員,繁茂的密林與野草團團擁抱著你。每天下午四點左右,如果陽光正好,就可以即刻起身。一步一步,徒步無法像當下的影片播放一樣倍速前進,但持續的行走會帶來拉鋸的力量,身邊一切變得清晰與特別。

山腳下的地圖顯示,鹽田區登山環道系統全長141.5公里,主要包括梧桐山片區,三洲田—大梅沙片區,以及小三洲—小梅沙片區登山道線路。除了登山環道,省立綠道跨越龍崗、坪山,是真正的「翻山越嶺」,穿林見瀑。社區綠道則基本沿市政道路人行道建設,並設有更多的自行車驛站。但四月底,自行車運營公司發出公告,這些驛站即將被取消,大家可自行在app上進行退費解綁。公告中沒有顯示任何關停的理由。
山道途中經過最多的「人類文明痕迹」就是高壓電塔,站在底下會能聽到強電流的滋滋聲,龐大的鋼鐵之物,從崇山中直抵高雲,但附近的路牌仍然會警醒「野豬出沒」的字樣。前往上坪水庫的路有兩條,車行需要不斷拐彎攀升,沿著山循環遞進。步道則是某種「捷徑」,可隨陡坡拾級而上。登高望遠,山腳的高樓變成一種模型質感的序列分佈,海平面也逐漸加寬,像綢布一樣平滑,摺疊起翻騰的浪。


最佳打卡點其實不在水庫,而是水庫下的濕地草坡,一棵巨大的大榕樹引起側目。帳篷、飛盤,當下席捲的露營style在此地得到友好的釋放,但比起駐紮,下山的路更具魅力。可以看到在隧道間懸停的高架路橋底下,是曲折的步道。快到山下時,則需要貼著附近的別墅區行走,在比人高的鐵絲網間,仍能窺視眾多家庭組景。
就在即將探索完附近的綠道時,3月14號,為期七天的「慢生活」成為當地媒體的重要標題。一個標榜著速度的城市要如何變慢,當下能思考的只有搶綠葉菜的唯一目標。隨後群山又再次成為窗外一景,無法靠近。每家每戶每天一小時的買菜政策執行後,大家都會珍惜這「放風」的時間,在這一個小時中四處尋覓平台、步道、面向湖心的健身操場。


隨著疫情緩和,附近的爬山步道入口開始解封,但核酸依然保持在每兩天一檢的頻率。其中一個核酸檢測點設置在內湖公園之中,大家在公園中排隊,在榕樹與串錢柳下等待核酸的檢測。湖心最自由的是幾隻機敏的黑天鵝,暢遊其中。不時有附近海邊的海鳥飛過,它們有時甚至會「登陸」在旁邊的步道上,悠閑行走。內湖公園內,幾乎每一棵樹都掛上了相應的名牌,掃描二維碼可看到樹的科目屬性,乃至屬於樹的編碼及近照。糖膠樹、鳳凰木、大小葉榕、大葉紫薇,都是公園常見樹種。湖邊沼澤地帶生長的風車草也開出淡黃小花,湖內的荷花也同樣含苞待放。解封後湖邊釣者眾多,天氣開始變熱,也有阿姨跳入湖中掏岩壁上的貝殼。

附近還有幾座在地圖上沒有「實名」的山,步道相通,基建工作緩慢但持續進行。座椅、公廁,陸續有工人在山上建造挖掘。這些被納入梅沙灣半山公園帶的步道,以環繞的姿態出現,支路繁多。也有一些附近的居民倚靠著山邊地帶開啟盆栽種菜,仔細查看除了姜蔥蒜小辣椒等日常香料,還搭起棚架,等待果蔬攀附。群山附近的某些樓盤,本該風景獨好,現卻成為疫情下災區。兩個新樓盤都已停工,處於爛尾的爭執階段。
除了半山公園帶,緊貼社區的另一個沿山步道是「廣東萬里碧道」。《廣東萬里碧道總體規劃(2020-2035年)》顯示,「碧道」定義為以水為紐帶,以江河湖庫及河口岸邊帶為載體,統籌生態、安全、文化、景觀和休閑功能建立的復合型廊道。其中深圳現代都市示範碧道總建設長度137公里,規劃顯示預計2025年全線建成。



途中登山客並不多,但山林並不寂寞,鳥類叫聲此起彼伏,尤其是隱匿在樹叢中的躁鵑,音速音量漸次漸高。山徑通幽,有時也會豁然開朗。岩石上有一位登山者,正在等待滑落的夕陽。立夏之後,蟬鳴會持續到黃昏之後。
山的迷人之處,在於它的探索性,雖然終點無法明示,但縱身入內,只管步伐,路在腳下。
疫情期間,一切抒情都顯得缺乏意義且矯揉造作。但也是因為疫情,在蜂湧而上的新聞背後,不知所措的明天之前,我們唯有與身邊的自然緊密相擁。
